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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章 人面疮(2 / 2)


虽然不能偏听偏信,以貌取人,可养母带男人回家,好像确实有过。



我又邀请不二男和舞与我同行,但他俩晚上均有安排,结果只有我一个人去参加剥魔仪式。



我顶着毒辣的夕阳回到家,缓了一口气。



大门玲好像已经出发了,家里见不到她的身影。那祖母呢?原来因为腰痛而暂时禁足。以防万一,我又向松确认了一次剥度仪式的地点。



夜幕降临后我离开家,跨上自行车朝镇外的火葬场方向骑去。整个镇以学校为中心,房屋沿路排开,而从这条干道拐下沿河小道靠山坡一侧行驶一段,在树林那边能看见一根赫然出现的巨大烟囱,再穿过狭窄而稀疏的林子,不一会儿火葬场的全貌就映入眼帘,我知道这附近——这就是剥魔仪式的舞台——有一座木制小屋。在那做工粗糙的小屋周围,围聚着几十个乡民。壮年较多,孩童也不少,还能看见小学生模样的人影混在其中。老人很少,而几乎没有青年。



我靠着树林将自行车停下,锁车时,我注意到一个身影穿过人群,向我走来。是一个个子高高,形如火柴棒似的少女。



她扶着眼镜说道:



“琢磨君,你也来了啊。”是鸟新康子。



“班长啊。看样子剥魔仪式还没开始哈。”



“快了。走吧,去小屋。”



在人群中,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大块头男人向康子打招呼。“哟~康子,年级委员长也来看剥魔仪式,真难得。”



“是希明姑父啊。因为最近没那么多事,所以就想着偶尔来看看。”



男人用鹰一样的眼神把我打量了一遍,之后目光回到康子身上,说道:



“看来最近你交好运了嘛。仪表堂堂的这位是你男朋友吧。”



“说什么啊。这位是如月琢磨君,我表哥。算起来是你的外甥了。”



“如月琢磨?”男人大声叫了起来。



人群中几道视线刺了过来,绝不是友善的眼神。男人挠挠长满胡茬的下巴。



“我说呢,之前听到的是卓尔还是达摩,原来叫琢磨。姑父和侄子第一次见面在这种地方,哈。不过也要说如月夫妻俩怪得很,一次都不回来看看,搞成现在这样子,也是没办法的事啊。我叫忧罗希明。”



听说大门大造的三女儿有里嫁给了忧罗家。所以这位希明先生就是有里的丈夫,也确实是我的三姑父。



“说起来琢磨。”他直呼我的姓名。



“为什么现在还叫如月琢磨呢,不该换成大门家的姓了吗?”



“过几天就换。”



每当我被各式各样的人问到这个同样的问题时,我都会疑惑:这次该不该说出理由呢?



而忧罗似乎并不想深究下去,立刻转换了话题。



“我家有个傻小子叫充。上初一,应该跟你一个班,忧罗充,认识吗?”



没印象。虽然觉得不好意思,但我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道:“真抱歉。我才来学校两天,全班同学还没认全。”



“什么……算了,不认识也不是没道理。充这个人性格比较沉闷,也不会主动和人搭话,你多和他说说话,拜托你了琢磨。”



一旁的康子主动请缨道:



“下次给你介绍。”



就在这时,我突然感到一股令人厌恶的气息。



从旁边的人群中,有人在看我。但当我抬眼追去时,那道视线又逃掉了。好像不只一个人,是在不同位置,一闪一闪投过来尖锐的视线。



我忍着不舒服的感觉说道:“希明姑父是……”



我翻找着从亲生父母那儿听到的信息:



“做巡查之类工作的吧。我身边有个警察亲戚还是挺意外的。”



“我不是警察啊。”



“既然说是巡查,不就是警察职务吗?”



“不是啊。”



“但是……”



“我是道上的。”



“道上的?”



巡查和黑社会差了一百八十度。不对,也有像黑道一样的巡查,就算差个一百度吧。



他不会在耍我吧,想到这我重新看了看他的脸。



刀削般的下巴正中凹下去分成两半,上面生了一层不经修理的胡茬。剃平头,眉毛像是用记号笔画出来的又粗又黑,双眼如猛禽般锐利。右脸上隐隐有一条竖着的刀疤。确实,无论警察还是黑道都适合这副模样。



“看来你还是放心不下啊。”希明说着面向康子。



“委员长,有劳你给解释解释。这位城里来的公子哥什么都不懂。那么之后辛苦你啦。”康子点点头。



“琢磨君,这个镇上说的‘巡查’可不是警察的人,而是普通市民。”



“普通人?为什么?”



“这地方以前是一片很封闭的土地。就算有重大事件发生,警察也不会来,所以镇里的人只能自助自救。于是自然形成了自卫团,而镇里统称的巡查,是自卫团的后裔。因为他们就像字面意义上所述,承担探寻和调查工作。”



“是老系统的遗留吗?不过镇上已经有警察了吧。”



“当然有,不过就算警察在这里布了局设了点,老传统的‘巡查’还是留下来了。正如无论医疗水平有多发达,依然少不了剥魔仪式。乡村嘛,就是这么无聊。”



虽然这话我不能简单地认同,但眼下还有更让我在意的事。是视线。我一边侧耳倾听康子的话,一边感知着周围的视线。直到刚才还是躲躲闪闪的尖锐视线,现在已经从四面八方扑过来,像剃刀一样划过我的身体。为什么这些眼睛要揪着我不放?我感觉如坐针毡。



康子一副浑然不觉的样子继续说着:



“镇上要是发生事件,第一个不是打110,而是找巡查。镇上的巡查就是忧罗希明呢。”



“这么魔幻吗?”



“魔幻也好什么也好都是规矩。很多时候他们不找警察只找我们,毕竟我们知道得又多,又有手腕。”



我的视线滑过忧罗希明壮实的胸膛和强健的臂膀,臂力很强。大概他用气力保护起乡民和治安,不过要收取相应的保护费。镇上的巡查,大概就是这种角色吧。就像希明所说,确实是道上的。或许更像时代剧里的保镖角色吧,偏僻地方可能还保留着这种职业。只是世上的事不是光靠暴力就能解决的。



“康子,如果出现了……横死,那该怎么办呢?”她重重地点了好几下头说:



“你说的是暴尸街头,死得明显不正常的情况吗?那这里的人也是首先去找巡查。”



“不可思议。”康子讽刺地答道:



“怎么了?镇上的巡查善于疏通打点,暴毙也能做成正常死亡的模样,之后又能找到合适的地方处理,反正死者不能复生。”



“不是这个问题。”



“是啊,不过这里是乡下。”



她嘲讽的表情不是对我,而像是对着这个乡下。康子微微一笑。



“乡下人喜欢抹事情。事情变大就会极度恐慌,非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将问题偷偷处理掉。虽说不假手他人、不给他人添麻烦是做人基本,但他们的想法不仅仅如此。说到底都是一帮胆小鬼,卑鄙的胆小鬼,怯懦的胆小鬼。”



她又小声地添了一句。“当然我也是。”接着。



“你恐怕,没错你恐怕也是呢,如月琢磨君。”



又一次被人点名——这是第几次了?——突然一瞬间,来了。全身被刀一般的视线刺穿,像被数不清的刀扎得创痕累累。回头看去,所有的人都在盯着我。所有的瞳仁……为什么如此惜恶地……都在睨着我。我已鲜血淋漓。这种混账事不应该有的。所有聚集在一起的人,向我投来憎恶的眼光……是噩梦,是幻觉……对没错是幻觉……



“喂,我去小屋了。必须要抢个好位置啊。”希明大声说道,调转脚步,向小屋方向走去。同时,恶的魔法解开了。



人们回过头各自散去,再没有人看向这里。果然是幻觉啊,但浑身的大汗是因为什么?那样栩栩如生的是幻象还是真实?眼镜少女一脸担心地偷看着我。



“琢磨君,你脸色不太好,没关系吗?”



“……没事,没关系。”



“是吗。咦?”



她向我身后侧方看去。“魔入来喽。”



跟着她的话,我一下子回过头。



林中走出一对中年男女。他们迈着谨慎的步伐,仿佛趟过一片雷区。男的驼背,低头盯着脚下,步履蹒跚地走着。后面跟着的女人,脚步则更没有依凭,还不知为何全身半裸,只穿一件白色睡裙。



康子在耳边小声道:



“这是田城努和他妻子佑子。他们是开杂货铺的。半年前他老婆被附身了。”



“你怎么知道这些事情?”康子露出厌烦的神色。



“全镇的人都知道。也就琢磨君你不知道了。”



“那他老婆被什么附身了?”



“你看啊。”



随着夫妻俩走近,人群无言地移动,让出一条道。田城努面容憔悴,他的脸像擦过我眼前一般走过去。接着好似一张猫脸的佑子也经过我的面前,可当我的目光扫到她的肩膀时,呼吸停了。一张脸。



黯淡的月光照在女人惨白的肩头,那儿浮现出一张拳头般小小的面庞。细细的眼缝含恨埋在皱巴巴的面容之中,歪成一个窟隆的嘴,一直都像说着诅咒的言语。压塌的鼻梁化成两个阴湿的小孔。



“人——”



我情不自禁,脱口而出。康子压低声音说:



“有传言说那个人面疮长了牙,每晚都低语恶毒的诅咒,还向她丈夫喷毒什么的。”



“传言?倒不如说是谣言。”



人面疮——那种东西,养母是驱不掉的。我望向康子眼镜深处。



“那个应该由医学来治疗。那不是什么超自然的东西。比起魔物,它应该叫做赘生物不是吗?”



“真有意思。确实这个可能不叫魔物附身而应该叫赘生物附身,但现在不是玩文字游戏的时候。剥魔仪式开始了哦。走吧,我们也去小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