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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章 锅煮(1 / 2)



“‘HITOMAAMA’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?”不二男立刻回答道:



“HITO汉字写做‘人’,MAAMA就是妈妈,所以是‘别人家妈妈’的意思吧。”



我们此刻正并排坐在图书馆的寂静一角。说是图书馆,其实就是个比学校图书室稍大一点的房间。



由于临近期中考试,我们原本是准备来镇里图书馆复习备考的,结果却没半点进展。书桌上乱摊着社会、理科课本、教参和活页本。我脑海里疑问乱成一锅粥,就是没有期中考试的影子。



不二男四下望望,确认了周围没人才用稍大一些的声音说道:“当然我是瞎说的。”



“那你觉得是什么意思?”



“不知道啊。不过要是‘MANMA’我就知道了,是‘饭’的意思。这边的人吃饭的时候都说‘吃饭饭(MANMA)了’。但好像也有极少数人把‘MANMA’发音成‘MAAMA’的。”



“是方言吗?但我没听人说过啊。”



“也不是不可能。就算镇上也只有上了年纪的人才会这么说。”



“那就是‘HITOMAAMA’咯?那‘人’和‘饭饭’放一起,也就是人吃饭这样很平常的事情吗?”



“对呀。”



“那姑姑又说过‘HITOMAAMA’是一类危险的东西。”



“那么危险的东西又是什么?”



“吃饭的人不会有什么危险。哦,说起吃饭,我在森林空地里见过一口大锅,你还见过的?”



“见过呀,那一块不就是废弃养老院那边嘛。”他点头道,接着又说:



“说起来那里好像还发生过奇怪的事件哦。还是在很久以前,我们都没出生的时候呢。”



“大凶之地真的存在哦。”——姑姑的话在我脑中回响。“那里发生过什么?”



“要不我们查一查报纸报道?五十年代……准确来说是昭和五十几年发生的事。”



我们找到女前台,花了一个多小时将那篇报道翻了出来。在地方报的第三版面。



“昨日,某镇森林深处发现一具孩童白骨。从现场遗留物认定,死者系此前行踪不明的千住博君(6岁)……从上月起警方即展开对千住君的搜索工作。”



“太简略了,很多细节都不清楚。还有这算哪门子奇怪事件?”



“不,这就是一起奇怪的事件哦。我从很多人那里听说了事件的详情。”



“那还有什么翻报纸的必要?”



“是为了确认发现尸骨的具体日期。而且被害者的白骨,就是在那口大锅里发现的。”



“犯人将尸体扔进锅里?是够猎奇的,不过却没觉得奇怪啊。”



“千住君突然从邻镇幼儿园消失时,应该是八月二十九号——顺便一提,那天是我的生日!——虽然好像被人拐走,但其监护人并未接到绑架联络。”



“不图财,那就是异常者所为。不过这也算不上奇怪。”



“那么你看看报纸上的日期。是几号呀?”



“九月一号。”



“那么尸体发现是几号?”



“八月三十一号。”



“那,奇不奇怪?”



我终于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了。“……是啊。”



“奇怪吧。发现时都成白骨了。千住君失踪是在八月二十九,发现是在八月三十一,就在他蒸发后仅仅两天便成了一堆白骨,一般想来都觉得不可思议。”



“那到底发生了什么呢?”



“结论是——放锅里煮了。犯人,把小孩。”



我看着不二男的眼睛,他回我以冰凉的视线。不是后味恶心的玩笑话。



他用毫无起伏的语气接着说:



“诱拐犯供认不讳,说用森林里那口大锅把千住君给煮了。由于有人看见她从幼儿园领走小孩,所以犯人很快被捕,确实也就是尸骨发现后一天。”



“就差一步小孩就得救了。”



“犯人是住在森林周边的一个赤贫乡民。可以说母女两人相依为命。而犯下了诱拐杀人的罪行是这位母亲。”



突然我想到了螃蟹女。不过她肯定不可能是昭和五十年代的诱拐杀人犯。



“那犯人被判死刑了吗?”



“传闻在狱中病死了。”



“可是她又为什么一定要把小孩煮了?”



“警察判断是精神错乱。”



“那你怎么想的?”



“为了处理尸体吧?”



“你真这么想?”



“我也不懂她的心理啊。”



“如果不是为钱,那犯人为什么要从邻镇拐孩子来呢?”



“你问动机?嗯——看看警察的公告怎么样?如果去问影屋,没准能帮我们查查。”



“影屋?”



“我没跟你说过吗?是我一个警察里面的熟人。”



前来调查大门玲事件的警察里也有个叫影屋的,是个梳着大背头的美男子。我跟不二男一说,他连连点头道:



“对,那个影屋就是我朋友。”



“你都有当警察的朋友了啊,但你和他年纪差挺大的。”



但他们就是朋友。镇上有个澡堂。虽然规模很小但有温泉,泉水好像还颇有疗效。不过这并不能招来汤客,甚至连乡民几乎都不去照顾生意,所以不二男才敢去。吃不红火的食肆,交惹人嫌的朋友(就是我),泡半荒废的澡堂——他就是这种人。既可以泡在空无一人的大浴池里舒展身心,又不用担心撞上同龄人。澡堂里晾着毛巾,无论哪里看上去都有点脏脏的。墙上那幅偌大的富士山壁画,确实也透着廉价。



我一边想象着那个场景,一边说道:“不二男你和澡堂不搭。”



但那时候还有个更不搭的人进来了。



从浴室蒸汽里出现的那位,发线整齐,面容端正,是个肌肉紧绷的男人。因为他赤身露体,所以不二男直勾勾地盯着男人的那个部位噤若寒蝉。他看着男人搓灰的样子,想象着是不是哪个不出名的演员来做温泉疗法。于是不二男把身体埋入水下,只将鼻子以上的部分露出水面,抬眼看着那男人。而男人搓洗完身体之后,在距离不二男相当远的地方进入浴池。



而这个距离,也一次次地缩短。



巧的是这两人去澡堂总是神奇地同步。



第二次,两人的距离微微靠近了一些;第三次,他们之间隔了三个人的距离;第四次,便成了伸手可及。反正周围没有别人,终于在第五次,对方主动搭话了。



——我们还经常在这里碰面呢,很少看见像你这样年纪的来泡澡堂子。



一旦打开话头,之后气氛便不显尴尬。因为他外型知性,所以不二男原以为他从事专家学者一类的工作。



“结果那位知性美形的奶油小生是个刑警。”



“对啊,想不到。后来我们在澡堂以外有时也会碰到。我对警察的工作本就有兴趣,那些活生生的事件听着就很解闷。他时不时会透露给我一些‘涉密’话题哦。”



我一面脑补不二男和影屋如同昭和初期充满人情的忘年交,一面评价道:



“原来他是个不良警官。”



“他还是有保密义务的,只不过除此以外比较信任我哦。”



说到影屋,不知怎地让我想起美术馆里见到的Aku。



两人外表都好似演员,影屋要更加美形一些,说来会有一定的人气。但比起他,Aku可能更容易吸引狂热粉丝。两人如果要合演侦探电影,Aku肯定扮演福尔摩斯,而影屋则更适合华生一角。



“不二男君,美术馆的接待叫Aku,你认识吗?”



“不认识,最近都没去过美术馆。”



“那你觉得,Aku这个词是姓氏,还是名字?”



“姓氏。”



“为什么?”



“你做自我介绍的时候会直接说‘我叫琢磨’吗?就跟那些头脑不好的女孩子一样说‘琢磨呆~死’吗?一般你不会说的对吧。因为在陌生的正式场合,你应该只会提一个姓氏——‘鄙姓如月’吧。所以如果那人是个有常识的大人肯定也只会透露一个姓氏。”



Aku是有常识的大人吗?



我歪头问道:



“如果Aku是姓氏,那汉字写作啥?”



我在笔记本上一个接一个地写出日语中Aku对应的汉字。亚久、安久、阿驹、蛙供、哑九、握、灰汁、恶……“恶”肯定不能做名字。



“不二男君认识什么叫Aku的学者吗?”



“不知道诶。他们一般也不会在我们的世界里抛头露面的。当然电视里的明星学者除外啊。”



“为什么Aku先生不说名字呢?”



“没必要说啊。就算是熟人,知道个姓氏也就够了。话说回来,其他没啥关系的大多数,不也是这样的感觉嘛。”



“真的是。”



“你想知道全名,直接问他好了。”说得也对。



“Aku先生对不二男君也挺关心的。他说到你的时候还饶有兴趣。”



“你们还谈到我了?”



“当时正谈论我养母被害事件,我就连你一起一字不漏地全说了。”



“交浅言深,你还真是多嘴呢。他饶有兴趣……这人也有点意思。对方是夸我还是贬我?”



“不好说,不过因为这个Aku先生全程带我参观介绍大门美术馆我才说的。”



“第一次逛自家美术馆,感觉如何?”



“我只感觉到了怪人的癖好。”



“建筑外观也很怪吧。”



“嗯,就像一座倒着的巴别塔。”



“正是。”



他摸摸下巴,眼神像在谋划着什么诡计。我望着他的侧脸说道:



“神秘学研究部房间里那张巴别塔的画也是倒着贴的呢。”



“你还记得啊,那是我贴的。”



“为啥?”



“我在琢磨呀。我看着画在想颠倒的巴别塔有什么含义。”



“颠倒的含义?”



“对。就是所谓逆巴别塔的含义。”



“逆……”



他重重一点头。



“回想一下大门美术馆的外形,那就是逆巴别塔。这样的形状有何含义呢?大门大造将美术馆如此设计,一定有其象征,也一定藏有秘密吧。”



“就一个美术馆的外观,会有特别的含义?”



“有啊。”



他面露难解神色,陷入沉思。我只好另寻话题。



“在见到美术馆之前,我还真想不到有这样奇形怪状的建筑。我认为它本质上是一种对建筑来说不可能的形状。”



他淡淡笑了一下,说:



“大千世界无奇不有,纽约就有那种形状的美术馆,而且比大门美术馆还要大得多。”



“美国有?”



“古根海姆美术馆。由大富豪所罗门·R·古根海姆创建,一九五九年开业。设计者是著名的建筑师弗兰克·劳埃德·赖特。”



“那我们这座美术馆什么时候开业的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