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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话 只有我被排除在话题外(1 / 2)



学不乖的星期一又来了。又开始了全新的一周。



现在车站前应该到处都是西装笔挺的上班族。但也不难想像大多数人都是带著要死不活的表情,放假后的第一个上班日真的是万恶不赦。话说,我接下来也要混进那群人之中就是了。



即使是这样的星期一,筱宫家当然也度过了一如往常的早晨。



「──哥,你还好吧?」



「……怎么了,干嘛没头没脑地这么问?」



美玖或许是在担心我,她的嘴巴在我眼前说出像在打探我身心状况的字句。然而她明明放学后都穿著制服去采买,却在这个半小时后就要出门上学的时间还穿著居家服,我们俩相处的时间算是相当长,但她至今仍有好几个让我无法理解的行为。这或许就是为什么人家常说「兄妹就是最亲近的陌生人」的原因之一。



她嘴里咬著半熟到恰到好处的炒蛋,同时由下往上看著我回答问题。



「你的脸色看起来好差,是睡眠不足吗?」



「……不是。」



「──你黑眼圈都跑出来了耶。」



「…………!」



我听闻美玖的提醒后,不由自主地伸出左手想要遮掩眼睛。



「只是一天睡眠不足,还不会形成黑眼圈啦──不过,看你慌张的模样,昨晚应该是真的没睡好呢。」



「……你放过我吧。」



美玖看见我的反应后,「哼哼」地笑了一下,接著把手边的杯子送到嘴边。



没想到我竟然会被美玖──我的亲妹妹诱导套话。我如果能跟几年前的自己对话,感觉对方会说「我就知道之后一定会被美玖捉弄」……看样子以前就有徵兆了。



「然后呢?你为什么会睡眠不足?」



「因为我念书念到很晚。」



「喔──你在学我吗?」



「或许吧。」



我的眼睛看著大盘子,轻描淡写地回答。最近这几天,美玖比以前更认真念书。由于她是考生,认真念书或许理所当然,不过我看见她努力的模样后,也自然而然地觉得「我也要加把劲才行」。



不过我今天之所以会睡眠不足,并非是念书的关系,而是因为在思考要如何招募新社员。顺带一提,我还是想不到除了我亲自去拉人加入之外还有什么方法。夜都白熬了。在这种情况下,负负都不会得正了。结论就是,数学毁灭吧。



「神崎教你功课的方式,真的有那么浅显易懂吗?」



「嗯…………你为什么会知道?」



美玖用呆滞的表情注视著正在喝黑咖啡的我。现在我只想让身为哥哥的威严再维持久一点。



「因为我连续好几天晚上经过你房间前面时,都有听到你在喊『琴音姊好厉害!』,大概就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了。」



拜高科技所赐,她们俩应该是使用了LINE的视讯通话之类的功能吧。



「……你这个烂人,竟然偷听你妹妹房间里的声音。」



美玖露出不屑的眼神,稍微骂了几句。结果我原本想维持的威严立刻便遭到贬低。



「我的房间就在隔壁,会听到也是无可厚非吧。再说了,明明是你们讲话太大声了。」



这件事也有必要告诉当老师的那一位呢。话说回来,美玖用功念书是不是有什么不想让我知道的理由?……反正问了她也不会回答我,不知道也没关系。原来妹妹疏离哥哥这种事,实际上会令人这么落寞。



我和平时一样,在快要迟到的时间抵达教室,坐到自己的位置上。拿下耳机后,才真实地感受到自己身在学校。耳里传来各式的杂音。我刚上高中时非常厌恶这些声响,但现在听起来只觉得像是商店内播放的背景音乐。不知道我以后有没有办法像这样习惯在黑心企业的生活,将繁重的工作当作理所当然的日常。然而我这么想根本就是某种形式的洗脑。超可怕的。



「……好困。」



所以即使身处这么吵杂的环境,因睡眠不足产生的睡意,依旧畅行无阻地不停朝我袭击而来。



在我缓缓阖起眼皮的期间,双眼捕捉到了神崎有别于平时、感觉有些沮丧的身影。



…………………♥…………………



时间转眼间就来到午休。我一如往常地前往文学社的社团教室──才怪,而是前往了教职员办公室。因为第四节的现代国文老师要我来搬讲义。不过,虽说是搬,但实际上用单手就能拿得动。



「老师,讲义如果只有这么一点,能不能请你自己搬就好。」



「娇弱如我是办不到那种事情的。」



「你的握力只有三公斤吗?」



「我刚刚那句话有七成是在开玩笑的。」



「……有三成是认真的喔。」



「我只是想聊聊天而已。不要把老师想得那么阴险。」



「这样啊。」



我听到老师这番话后,在心里松了一口气。本来还以为老师铁定发现我有半节课都在睡觉。太好了,看来不会挨骂了。



「对了,你觉得新班级如何?」



「老师,你不觉得你马上就问错人了吗?」



她到底在期待我这个边缘人能说出什么呢。不过老师应该也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一个人。



「哈哈,或许耶。毕竟你和去年一样,脸上的表情肌全都断光了。」



「也不尽然喔。你看,我还是能弄出笑脸来。」



被嘲讽却闷不吭声实在太窝囊,所以我就一脸正经地用双手食指往上挑起脸颊的肌肉作为反驳。



「你那张脸看了就让人火大,不要再弄了。」



「你好歹也是当老师的吧。」



怎么能用那样的言词与学生说话。我听了内心也是会受伤的耶。至少说话时要有抑扬顿挫。



「总之,我觉得你就秉持自己的信念去做就好。」



眼前的糸井老师跷著她那双长腿,很有自信地笑了。这个模样让我感受到成熟大人的从容。如果她穿著丝袜或紧身裤做这个动作,杀伤力绝对会是不同层次的。



有一部分的学生之所以会用「阿香」这个可爱的外号称呼她,全都是因为她有张娃娃脸。她应该也是因为在意这一点,所以说话时都采用较为男性化的严厉语气。之前虽然曾听到她感叹「我还不够有威严……」但反正她也是乐在其中。



「……你那是什么眼神。」



「我只是觉得……当老师也很辛苦耶。」



「这个嘛,如果站在要一直应付你这种学生的角度来看,确实非常辛苦。」



那你还把我这样的学生特地叫来身边,要耍傲娇也不是这样的吧。



「而且应付最近的学生还得像对待精密机械一样才行。」



「啊──的确是。」



看来在当今这个体罚学生就会立刻成为问题的时代,教师也变成一种需要瞻前顾后的职业了。我在小学就已经体认到,懂得向地位高的人申诉,不,应该是告密的家伙都不好惹。「我要去跟老师讲!」就是种任何人都能发动的高级魔法。



「总之,那种事情现在就先放一边──文学社的事情,我听波盾说了喔。」



老师换腿跷脚后露出严肃的表情,也压低了说话语调。看样子这才是她今天找我来的主要目的。



「……话说回来,老师你也是负责学生会的顾问老师呢。」



「因为某个社团的社团活动内容太过简单,害我这个顾问老师变成几乎只是名义上的存在,所以又被塞了学生会的工作。年轻真是种罪过。」



「老师,我记得你明年就要迈入三十大关──」



「嗯?」



「……没事。我什么都没说。」



她说话时虽然用极具女性特质的尖锐声音,但眼神根本和杀手如出一辙,面带笑容更是让人惊恐不已。可能是刚刚还聊到体罚的关系,所以我现在还没被她打,但我们如果是在体育馆后面的话,她会不会出手就是未知数了。此时尽快回到刚才的话题才是聪明人。



「老师你瞭解到什么程度了?」



「当然是全都瞭解了。对了,我也知道你把桌球社臭骂一顿。」



「我说那些不是为了骂他们。」



事到如今,我对那位会长想要挑起对立的作法已经无感了。看来她被桌球拍打的日子也近了。



「骂就骂啊,又没关系。我对桌球社也有些意见,所以也没有要责备你的意思──老实说我已经受够他们那个混蛋顾问老师了。有很多过节呢──」



有黑幕!老师之间的黑幕若隐若现!



「……老师,我还是提醒你一下,教职员教室是你的主场,但也是你的客场喔?」



「反正附近又没人在,没关系啦。」



「等等,还有我啊。我在耶。」



「你不会讲出去吧。犯罪只要不为人知,就不是犯罪。我刚讲那些话就是这样。」



「真是不符合教师身分的发言呢……那文学社的事情呢?」



「由于我有立场重叠的问题,因此波盾只是把事情告诉我而已。只要你没把事情泄漏出去,就只有我们三人晓得详细内情。再说了,她应该也有跟你说,这件事情不能到处声张。」



在学校这种重视平等的地方,特别不容许仗著实绩提出蛮横霸道主张的行为。如果对方敢说这是社会必经的洗礼,那就更加荒唐。



「虽然波盾不想趟这次的浑水,但能够据以力争的你非常可靠。你始终坚持自己的想法,没有被人牵著鼻子走。」



「就算不是我,也还是有非常多这种人。」



我承受不起老师真情流露的赞美,因而撇开了眼睛。实在太不习惯这种事情了。



「外向的人、内向的人,现充、非现充,最近出现好多非常适合用来将人分门别类的词汇。只要跟学生们一起度过学校生活,连不是当事人的我都知道,对大多数的学生来说,这些用来将人分门别类的词汇就是一切。若从这个角度来看,像你这样的学生肯定是稀有人才。但不知道算不算是当上人才的代价,你们这类人的协调性有点糟糕。」



「……你要夸赞我就请夸赞到最后。连『尽善尽美』的道理都不懂吗?」



「面对现代国文老师,你的气势还真强。话说回来,文学社最重要的新社员有什么进展了吗?」



「毫无进展。光是从要由我去拉人的这个时间点开始,就一筹莫展了。」



「哈哈,确实不意外。」



你好歹也稍微否定一下。基本上你算是和我站在同一阵线吧?



「不过,想要参加文学社的人,说不定就近在咫尺喔?」



「……你那种话中有话的语气是什么意思?」



「我也不知道。总之就先照波盾的提议加油吧。」



老师刻意从椅子上起身,接著像在打气般「砰砰」地靠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。



「老师,你知道加油是世上最不负责任的词汇了吗?」



「──话说回来了,筱宫。」



老师坐回位置上的同时,身上散发出的氛围也骤然改变,就像在说接下来才要进入今天的主题……我有种不好的预感。



「刚才的现代国文课,你都在干嘛了?」



「没、没干嘛啊,就像平常那样在上课。」



「是喔。但是我觉得你看起来比较像是睡到不省人事……这么说来那些应该都是我看错啰。」



「人、人随著年龄增长,误解的事情也会愈变愈多呢。」



「我还很年轻,年轻到杂事都比较容易落到我手上喔……下不为例。这次因为牵涉到废社问题,所以我特别网开一面。」



「……是。」



在老师犀利的瞪视下,我还是不禁认罪了。本来还以为没被发现的……!



没想到连开玩笑老师都没领情,我心有余悸地离开教职员办公室后返回教室,拿起便当快步前往老地方。



「──啊,你终于来了!迟到二十分钟了喔!」



「抱歉啦。」



我在遭受神崎数落的同时,拿著折叠椅来到她的对面,也就是桌子的另一侧。



「不过这个情形还真稀奇。竟然是我在等你。」



「……听你这么一讲我才发觉。岂止稀奇,搞不好根本是第一次发生。」



至于星期五让她独自吃午餐的事情还是先别提为妙,避免让现在的气氛更加恶化。幸好她看起来已经忘了。



「因为平常都是你动作比较慢呢。」



「因为我和你不一样,还要和别人聊天啊。不过,我之前就算慢到,也没像你今天这样晚这么久才来。」



「如果把你之前晚到的时间全部加总,肯定会比我今天迟到还久吧。」



「哪有人加总的啦!?话说回来,阿香找你做什么?你应该有跟她聊了一下吧?」



「嗯嗯,她找我讲社团的事情。毕竟那个人姑且是文学社的顾问老师。」



「……有希望拉到新社员吗?」



「接下来才要开始努力,老实说我也没个准──话说,你不吃吗?」



我不经意看向神崎手边,发现她已经把便当拿出来了,却没有打开。



「啊──……嗯。因为我没什么食欲。」



神崎苦笑后把便当收进了保冷袋。严格说起来这家伙算是个爱吃鬼,因此这种情况相当罕见。



「神崎。」



「嗯,怎么了──」



神崎从低头姿势抬头看向我时,我把手放到了她的头上……我猜得果然没错。掌心缓缓传来温热的触感。



「你、你干嘛突然摸我额头!?」



「你别动……你从早上开始就一直不舒服了吧?」



神崎听到我这句话后,感觉很害臊地撇开眼睛。



「……你一直在观察我喔?」



「你这个大红人刻意跟班上其他同学保持距离,我当然会注意到。况且你的模样明显不太对劲。」



「……你这个变态。」



她这句骂人的话听起来只像是用来掩饰羞涩的障眼法。绕了这么一大圈还真是可爱。



「现在我变不变态根本不重要,总之我先带你去保健室。」



「你要跟我一起去?」



「要是你在途中昏倒,我会很困扰的。」



我们俩只要一开始先保持适当距离,有突发状况时再假装偶遇,这么一来周围的人应该就不会起疑了。



「那你背我。」



「我怎么可能背你。被人看见就完蛋了喔。」



「……那我不要去。」



「都这种时候了,你不要任性。」



然而神崎即使稍微遭我责备,依旧转头看著不同方向,丝毫没有要从椅子起身的意思。她只要身体不舒服,就会变得极为孩子气。



「……好啦。我背你。」



「那我们走吧。」



她的回应活力充沛到让人完全感觉不出来她身体不适。我压抑住想要吐槽她这种势利反应的心情,开口向她提出条件。



「不过我有条件,就是我只有在没什么人会经过的走廊才会背你。途中我如果感觉到可能有人,就会立刻放你下来。」



神崎稍作沉思后,叹了一口气。



「没办法,就照你讲的吧。」



「那就这么决定了……上来吧。」



我蹲下身子,将背部朝向神崎。话说我最后一次背人,已经是小时候背美玖的事情了。说不定我现在的肌力根本难以负荷……结果我这些担忧都只是杞人忧天。



「我重不重?」



「我现在反而在怀疑自己背上到底有没有背人。」



「那就直接出发吧──」



「……好喔。」



我遵照神崎的指示迈出步伐。反正我现在就只是匹马。不能违抗主人的命令。她的身体好柔软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