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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第七章·过去的传说】(2 / 2)


藤原从口袋里拿出一包压扁的Hi-lite。香烟,抽出一支叼在嘴上。



“要不要我把那个事件做一简单的说明?”



“那就麻烦你了。”



“三十五年前死去的女生名叫岩仓美津子。父亲是很有名望的财产家,学园特地开放战后一直没有使用的那间“特别室”给她住。这个女孩子是在那个房间的浴室烧死,虽然大家都认为她是淋灯油,然后引火自焚,也怕自己气绝身亡后,火会引燃建筑物,才事先打开淋浴的莲蓬头,让水流着。可是,有一点报纸没有报导,那就是她的尸体跟普通被烧死的尸体个一样。”



“这话怎么说?”



“因为她在大火吞噬前,喉咙有被剃刀割过的痕迹。”



“剃刀?”



“是的。可是,现场并没有找到剃刀。”



“那么……”



“他杀的可能性非常大。每个搜查员一定都是那么想。因为被烧死的尸体不可能出现那种伤痕。问题是那种伤势不严重,伤痕也不深,而且可以确定不是死后才被烧,恐怕是想割喉自杀,可是,没有成功,才使用火炉的灯油吧。上司这么告诉我,摆明要我放弃他杀的线索。”



“忽视刀子从现场消失掉这件事情?”



“是的。”



“太过分了。”



“的确是很过分——不过,很久以后,我才知道上面的人会那么做,是受到很大的压力,可以想像得到施加压力的人是——当时是这个城市的市长,也是那个学园的理事长宗像伦太郎。宗像伦太郎是政治家,也是实业家,更是有名的教育家,也因此,非得避开那种丑闻不可。可是,我认为一定要查出事实真相。这都要怪我年轻气盛,不懂人情世故。上面的人认为我不服从体制,把我以后的晋升机会全部三振出局,所以直到现在还是一个小刑警。”



“岩仓美津子自杀的动机是什么呢?”



“这个我只能做大略的说明。”藤原抚摸着斑白的头发说道。“可以确定的是她是个奇怪的女孩,精神好像有点问题,因为听说她自称是魔女。”



“魔女——这是真的吗?”



“是的。她不但自称魔女,而且还说自己有魔力,违背她的人,会遭到恐怖的报应。虽然学校感到很伤脑筋,可是,在她的父亲面前却噤若寒蝉,不敢提这件事情,因为她的父亲是很有势力的人。”



“很有势力的人?多讨厌的一句话。”



“因此,不能说她没有淋油的动机。可是,就我来看,美津子的那种个性,他杀的可能性强过自杀。”



“我懂了。”



“三十五年前的事件就是指那件事情,目前已经没有人去调查。除了学生的谣传外,再也没有人去回想它,就连警察内部,也把那个事件视为禁忌,不得去碰触。”



俊记一面凝视着停止说话,点燃第二支香烟的藤原,一面说道:“关于惠,也就是家妹的事件,警方是怎么个想法?”



“冲动性的自杀。”藤原以稍为不悦的口气说道。“这是警察的看法。”



“可是,那是……”



“是的。就如刚才你所说的,这次的事件也被施加压力。”



“那么,家妹果然……”



“等一下。”



藤原把香烟挟在手指间,慢慢摇着手。



“目前尚未判定是他杀。”



“可是,应该有那种怀疑吧?”



“怀疑终归是怀疑呀!”



“我知道没有证据。”



发现声音忍不住提高,俊记连忙压低声音。



“我妹妹的尸体有没有跟岩仓美津子同样的刀伤?”



“我不知道。”藤原回答道。“就如刚才所说的,我在警察里面,处境很不好,也是被注意的人物,因此,就算有那种伤痕,也不会传进我的耳内。而且上面的人也有可能把消息封锁掉。”



“是吗?——可是,我还是认为那不是自杀。并不是因为死去的人是我妹妹,我才有这种感伤的想法。”



“呃。”



“这次的事件跟三十五年前的事件很相似,我认为这不是偶然的巧合。你不认为有人在暗中做手脚吗?”



“你不认为令妹的自杀,是在模仿以前听到的那个事件吗?”



“为什么……”俊记说道。“为什么我妹妹要模仿那个事件呢?”



“这还用我说?只要从自杀者的心理分析去想,就可以得到答案。”



“不可能!”俊记像在自嘲般说道。“或许这又是我个人感伤的想法吧。”



“不!可是,你的想法是有道理的。”



“哦?”



“老实说,我也不赞同令妹是自杀的说法,因为她的状况太不自然。”



“那是被杀了?”



“如果现在做此断言,我也会加以反对,令妹的事件的确跟三十五年前的事件很相像,觉得好像有人暗中动手脚,可是,如果认为是他杀,将会产生一个很大的问题,那就是把人为什么要采取那样奇怪的犯罪手法呢?”



“——说得也是。”



“目前我已没有勇气在违逆上级的意见下参与调查;就算行勇气,以一个小刑警的身分,也无法前往那所学校调查,因为宗像伦太郎的女儿是那所学校的校长,不会让我去调查。”



藤原满是皱纹的脸上,露出复杂的笑容。



“前天和昨天,那个地方相继发生杀人事件,你应该知道吧。”



“是的,我知道。”



“最初我也参与调查,可是,今天我巳被排除在外。”



“哦?这么说来……”



“因为我又违反了上头的意思。”



原来如此。俊记这么想,藤原会轻易透露案情,原来是他不再参与调查。



老刑警把空杯子摆在旁边,把一只手肘放在桌子上。



“前天有一个学生在宿舍的庭园被杀害,凶器是刀子,不是普通的菜刀就是水果刀,凶器没有留在现场,死者也没有被强奸的迹象,使得可能是精神异常者临时起意犯案的这条线索,看起来变得很强。而昨天被发现的尸体——虽然从手法来看,好像是同样的犯人干的,可是,她的情况不但很奇怪,也很不可解。这么觉得的人不只是我,因为疑点太明显了。”



“你能具体的说明吗?”



“好吧,反正已跟我没有关系了。”



藤原也把另一只手肘放在桌子上,双手合十顶着下巴。



“被害者是中里君江,跟前一天被杀害的堀江千秋一样,都是二年级的学生。听说前天傍晚她在宿舍内触犯校规,那晚被关在禁闭室。可是,昨天早上,山村丰子管理员送早餐过去时,发现那个房间入口的锁从外面被破坏,中里君江不在房间里面,于是连忙去寻找,结果在不远处的那口池塘边找到她的尸体。



“不用说,当然也认为是精神异常者干的,可是,如果真是这样的话,是凶手偶然看到被关禁闭的学生,才加以攻击了,问题是那晚下着大雨,尽管是精神异常者,会在那种天气,漫无目的到处徘徊吗?”



“你说是知道中里君江那晚被关在禁闭室的人——也就是学园内部的人干的吗?”



“这种想法很自然吧。”



“的确是。”俊记一面端起冷掉的咖啡喝了一口,一面说道:“是谁保管入口的钥匙?”



“你终于问到重点了。”藤原笑着说道:“是那天当舍监的原老师,和偶尔住在宿舍的宗像校长这两个人。由于锁被破坏是事实,乍见下,这两个人好像没有嫌疑,可是,事实不然。”



“说得也是,因为如果使用钥匙进入房间,等于在告诉大家凶手是拥有钥匙的人,不会笨到这种地步。”



“是的。”



“刑警先生,你真的认为这两件杀人事件的凶手是内部的人吗?”



“虽然还无法做此断言,不过,至少到昨天为止,不光是我,所有参与搜查的刑警全都认为有这种可能性,可是,到了今天,突然改变那种想法,因为上头指示,说是精神异常者干的,接着,把有‘前科’的我调离搜查的阵容,不让我参与调查。”



“是宗像家施加压力吗?”



“如果凶手是跟学校有关的人,那对名门学校‘圣真’是极为严重的打击,因此,非得设法改变这种事实不可。”



“不像的影响力有那么大吗?”



“好像是。”



“难道没有把搜查的方向伸向学校内部的方法吗?犯人多半溅上大量的血迹,再加上凶器应该藏在学校某个地方,只要调查血迹反应,就可以轻易……”



“你说的不无道理。”



藤原嘟着嘴,凝视着空中。



“可是,以一介警察的力量,办不到呀!”



“那……”



“如果这次是在宿舍里面发生杀人事件,就无法改变搜查的方向了吧?”



藤原露出黄色的牙齿,低声的笑着说:“我这么说,实在有失刑警的人格。”



[第五节]



“高取先生,我……”



牙子一面颤抖着失去血色的嘴唇,一面以求助的眼神注视着俊记。



“我——我……”



“哦?”



俊记大吃一惊的停止讲话。



“对不起,我只顾讲话,没有注意到你不舒服,要不要叫护士?”



“不,不是。”牙子摇着头。“不是不舒服。”



“那是什么呢?”



“我感到害怕……”



“害怕?说得也是,周围的人相继……”



不是那样呀!牙子在一团乱的心中这么大叫着。



(我害怕的不是那件事情,当然,那也是我害怕的事情之一,可是,目前最让我感到害怕的,是我自身的……)应该设法把这个想法告诉俊记。



“不对。”



牙子虽然又这么说道,可是,无法把心里想的话讲出来。



俊记一脸困惑的站起来,走向窗边,两手交叉在胸前,默然注视着窗帘有一会后,说道:“果然给你添麻烦了。”



说罢,放下两手,转向牙子的方向。



“……这种谈话应该会让听者感到不舒服,前来病房谈这种事情,实在没有常识,我真的感到很抱歉。”



接着,俊记低着头转向病房的门。



“谢谢你,和泉小姐,如果下次还有机会见面的话,一定会谈快乐的事情。”



“那……”牙子从病床上爬起来。



“不是,你没有给我添麻烦……”



“好啦。”像在安抚般,俊记微笑着说道。“那我告辞了。”



“高取先生。”



(等一下。)俊记伸手开门。牙子忍不住从床上跳下来。



“请等一下。”



牙子从背后紧紧拉住俊记的手,俊记大吃-惊的转过头来,牙子拚命的把头埋在俊记的胸膛里,一个劲的摇着头。



“我是害怕自己。虽然我不是很清楚,可是,杀她们的人不是我……”



“和泉小姐,到底你在说什么?”俊记说道。



“帮助我。”



牙子继续摇着头,瘦小的身体在俊记厚胸膛里颤抖着,眼泪如决堤般流出来。



“拜托,我孤零零的一个人……”



不知不觉地,俊记的大手掌像在哄小孩般抚摸着牙子的头发。



“发生什么事?”俊记以镇定的声音说道。“来,回到床上去,如果可以的话,请你告诉我,你到底在害怕什么?嗯。”



在俊记的扶持下,牙子回到床上。费了一番力气才把眼泪擦乾,她一面让急促的呼吸平静下来,一面窥视着俊记的脸。



“可以告诉我吗?”



俊记一面在前面的椅子上坐下来,一面很温和的说着。



“愿意的话,那就把我当成商量的对象……”



“谢谢。”



牙子这么说罢,突然对刚才的行动感到很害羞,脸颊忍不住燥热起来。



“那就告诉我吧。”



俊记的催促虽然更让牙子感到几许的迷惑,不过,她还是说出内心的话。



[第六节]



“有这种事吗?”



听完牙子的谈话后,俊记仰望着天花板,这么喃喃说着。



“想不到你是宗像校长的外甥女。对宗像家的事情,我刚才说得很过分。”



“没有关系。”牙子一面看着俊记的脸,一面说道:“我不在意宗像家。”



“可是……”



“我还是身为和泉家的人比较好。我什么也不想知道。”



“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……”



俊记摸着短衫胸前口袋,但又连忙把手放下来,因为自从惠死后,他已戒烟。



“因此——”



默默沉思了一会儿后,他说道:“你怀疑自己在梦游期间,是不是杀了人吗?”



“因为——”牙子以哀伤的声音说道。“我完全不记得那时的事情,所以班上的同学说我是魔女,说是我杀人时,虽然我回答不是,可是,也暗自怀疑真的不是吗?”



“你应该没有杀过人的记忆吧?因此……”



“可是,在我的内心里面,的确很憎恨堀江和中里,因此,如果栖息在我内心里的某个不明意念,趁着我没有意识的时候溜出去……”



“往坏的方面想是没有用的,不如打起精神来。身体状况一旦变差,就会出现像医学书上所提到的症状——例如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癌症啦?”



“可是,跟那个……”



“完全一样。”俊记断然说道。“无论如何,首先你要相信自己。”



“我无法办到,因为我真的连自己的事情都不知道。”



“你不像会杀人的人。纵使我这么保证,你也做不到吗?”



牙子以手掌按着发热的眼睑,眼泪好像又要流出来。



“谢谢。可是,我还是做不到,我无法相信自己,我的耳边还出现那时全班同学骂我的声音——魔女、魔女。大家都以憎恨的眼神看着我,像发疯一样……”



“可是,现在她们一定很后悔。那种行为像得了集体歇斯底里症。”



“可是……”



“那么——这样吧。”



俊记轻轻点着头。



“为了相信自己,就必须把记忆中的红色空白埋葬掉。换句话说——”



就像父亲说给小孩子听般,俊记以缓慢的口气说道。



“虽然我不是心理学家,不过,你的空白记忆、红色的昏眩感,以及梦游状态,我认为多半全是跟幼小时候的trauma有关。”



“trauma?”



“就是创伤呀!让你的精神受到创伤的原因,十之八九是十二年前所发生的‘事故’,因此,要调查出那到底是怎样的事故,如果能把以不自然形状闯进你内心潜意识中的那时记忆,从现在确定的意识里拔除的话,就可以让你从不安定的状态脱离出来。”



“——真的可以吗?”



“一定可以。”



俊记凝视着牙子。牙子用力把发抖的手指合在一起,轻轻的点着头。



“可是,这该怎么做呢?我问过阿姨几次,阿姨都不告诉我。”



“我调查看看。”俊记用手按着自己的胸膛说道。“不过,和泉小姐,你要有相当的觉悟才行喔。”



“觉悟?”



“是的。十二年前的事故会从你的记忆里消失,一定是那个事故人可怕了。因此,你的阿姨才不愿意告诉你。所以,如果你想知道的话,一定要有相当的觉悟才行。”



(可怕的事件……)在牙子的脑海里瞬间出现梦中所看到圣诞夜的情景——是一片血海的情景。可怕的事件会是那个吗?



“你害怕了吗?”俊记问道。



“是的。不过——”



牙子凝视着俊记的瞳孔。



“我非知道不可,再这样下去,我会发疯……高取先生,拜托你好吗?”



“一个人时,觉得寂寞无助吗?”



俊记握住坐在床边的牙子的手。



“我能了解呀!”



“啊——”牙子用另一只手擦着夺眶而出的眼泪。



“谢谢。我……”



“我马上去调查。”



俊记紧握了一下牙子的手,然后放开。



“如果查出什么,我会立刻跟你连络。在此之前,你千万不要疑神疑鬼,好吗?”



看到牙子点头,俊记露出温和的笑容。



“我相信你。”



*****



姊姊骗人。



明明答应这次的生日要送音乐盒——包着天鹅绒,镶着许多宝石的美丽小盒子,一打开盒盖,很清晰的演奏着哀伤的异国旋律……心肝宝贝小鸟死去时,姊姊跟抽抽搭搭哭泣的少女约定,要把自己的音乐盒送给少女。



然而……在草丛里找到下落不明的小雪的尸体那一天,姊姊以从未见过的可怕眼神睨视着少女,说道:“是你杀害的。”



少女还没回答,姊姊就很不悦的说道:“我不会把音乐盒送给你。”



(骗人……)那晚,少女手持刀子。



(骗人是坏事……)刀子割伤姊姊的左手,沾上红色的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