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月亮高挂天空,一朵云也没有。接近正圆形的月亮溢出白光,形成一道薄膜罩满剩余的天空,也因为如此,看不见一颗星星。



向前行进的川田停下脚步,而秋也保持搀扶着典子的姿势,也停了下来。



“典子,你不要紧吧?”



听见秋也说话,典子回答:“不要紧。”然后微微点头。可是,秋也手臂传来的触感,仍感觉到她身体的软弱无力。



秋也看看手表,已经过了十一点。不过他们也已经脱离了成为禁区的G=9区。接下来的问题就是,该选择什么样的地方落脚呢?



暂且循着先前的来时路,沿北方山地的山麓移动到目前的所在地,周围一路上生长着稀疏的林木。再向前走一些,就可以到达南佳织丧命的地点附近。左手边不远处,可以看见由岛东岸的村落延续到这里的狭窄平地。平地上的农田间点缀着几户民家。愈向西去,愈显狭窄,如同一个收敛的扇形一般。而在那相当于扇轴的位置上,有一条横贯这座岛的道路通过,应该可以直通到西岸为止才对。



川田回头问道:“接下来,打算怎么做?”挂在肩头的背包上面,有一条卷成捆状的毛毯,是为了典子而准备的。



“能不能再找一间房子落脚呢?”



“住家吗?”川田把视线自秋也移开,眯着眼睛。“基本上这么做并不是很妥当。能够活动的区域愈来愈狭小,能进去的房子也跟着变少。大家如果需要食物或其他什么东西,又都会往屋子里找。”



“那个……”典子说道:“我不要紧的。就算是在野外,我也没关系。”



川田轻轻笑了,不发一语眺望着平地。或许心里正思考着杉村弘树留在地图上的笔记也说不定。



弘树在地图上除了标记出自己看见过的尸体之外,还将死法也详细记录下来。新井田和志的尸体距离千草贵子陈尸处不远。他除了眼睛被戳破(?)之外,喉咙还被什么东西刺了进去。江藤惠则是在已经成为禁区的村落里面,喉咙被利刃割开(前不久典子才告诉过自己:“她喜欢秋也同学哦。”不禁让秋也心里有些感触)。再往东边一些,由岛东岸村落朝向南方山地的途中,则是仓元洋二和矢作好美。洋二头部有刺伤,好美则是被枪杀。接着是岛的最南端,金井泉、黑长博、笹川龙平、沼井充死在一起。沼井充身上中了四、五枪;其他三人的喉咙都被利刃割开。桐山身边的党羽一下子死了三个人,姑且不论还有一个误入禁区而死的月冈彰。



“川田。”



秋也出声一唤,川田将视线拉回。



“你认为北野和日下是相马下的手吗?”



秋也虽然开口提出疑问,但心里还是不禁有种难以置信的感觉。虽然杉村弘树所言之事没道理不去相信,但另一方面,秋也心里却有种女孩子绝对不会做坏事,这股近似一厢情愿的奇特信念。



“不。”川田摇头。“我不认为是她干的。日下和北野死的时候,除了机枪的声响,后来还有两声单发的枪响吧?那是为了要给两人致命一击。可是千草中枪之后,还一直撑到见了杉村之后才死去吧。这样的手法就略欠缜密。嗯,也可能是对方认为她反正马上就会死亡,所以才放着不管。可是不管就时间也好,场所也罢,我都认为相马和拿机枪的那家伙是两个不同的人。”



秋也想起早上九点前听见的机枪声。那家伙想必还在这座岛上四处游荡。隔没多久,远远地听见另一个枪声。这次换成是相马光子开的枪吗?



“那家伙是……”



川田将嘴唇扭曲成笑容形状,摇摇头。



“恐怕,总有一天会遇上他吧。到时候就知道了。”



秋也想起另一件挂心的事情,问道:



“杉村的那台机器让我想到一件事,坂持他一定也知道我们几个人在一起吧?而且连我们身处的位置也一清二楚。”



川田一边眺望着平地,一边答道:“没错。”



秋也动了动肩膀,调整典子身体的位置重新扶好。



“那么,这不会成为我们逃走的障碍吗?”



川田仍旧背对着秋也,轻轻笑了。“不会。完全不会有问题。哎,一切包在我身上。”



川田接着又继续望向平地的方向,说道:“还是回去原来的地方吧。”



“打算要投入这场游戏的人,大多会采取听见哪里有骚动就往哪里去的做法。如果没有二十四小时的时限问题,倒也没有必要勉强行事,不过他们会尽可能趁机解决掉对手。再加上,他们四处猎杀对手,应该是独自一人行动,也没有时间睡觉,势必会希望速战速决。如果人在附近的话,那就会赶赴现场;若是战斗已经开始,那就会在一旁观察,然后杀掉存活下来的那一方。所以我们尽可能待在不会遇上任何人的地方为妙。万一遇上神智错乱的人,起了冲突,接下来就会引来重量级的对手。我们原先待的地方,会遇上其他人的可能性很小。毕竟一开始躲藏在那里的大木和元渊已经不在了。再加上,那附近也几乎没有人家。”



“可是,清水她朝我们原来的方向逃走了呢。”



“不,她不会移动那么远的距离。因为没这个必要。”



川田说后,用拇指比了比平地的方向。



“不过,为了避开这块她有可能藏身的山地区域,我们要走另一条路。”



秋也挑挑眉。“在平地上移动不要紧吗?”



川田微笑着摇头。“不管月光有多明亮,总是无法和白天相比。倒不如说,比起竹林密布的山地要安全多了。”



秋也点头。川田率先走下平缓的斜坡,秋也右手用力握紧SIG SAUER手枪,搀扶着典子在后面追了下去。



身边的林木消失不见,脚底下取而代之的是低矮的草地。接下来踏上的田地,似乎栽种了南瓜之类的作物。穿过这块田地后,进到一片小麦田。以这座小岛的规模来看,也许不是贩卖用的作物。基本上,大东亚共和国政府不断颁布提升粮食自给率的政策命令,因此就连这么小的田地也必须落实政府的政策。走到田地边缘时,感觉岛上的住民至少离开二、三天以上的时间了。运动鞋鞋底传来土地的触感,稍微有些干燥。即使如此,小麦健康的气味飘扬在近似夏天的夜气里,舒服地刺激着秋也的鼻子。



味道真好。在闻惯血腥味之后,特别有此感受。



行进方向的左手边,弃置有一辆拖拉机。再过去一些,有一户民家。



那是一栋普普通通、但还算新的两层楼建筑。大概是BANAN HOME或是SEKITUI HOUSE之类建商大量生产的平价房屋吧。虽然位处田地正中央,不过还是很仔细地在周遭围上水泥墙。



秋也将目光放回在行进在前方的川田背后。



心里突然感到不对劲。



回头一看。紧靠在自己左肩行走的典子的头部上空,有一个东西吸引住了目光。一个在月光下闪闪发光的物体。而且,那东西朝着秋也一行三人,在空中画出一道抛物线飞了过来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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少棒联盟时代,秋也之所以成为知名球星,正是因为他优秀的动态视力,能够看清移动中物体的能力。秋也在微弱光线当中,也看得出朝向自己飞来的东西,是一个罐状物体。当然,在这个平静的濑户内海地区,既没有发生龙卷风,怎么可能会有空罐平白无故从天而降?总之,那不可能只是个空罐。



难不成……



一瞬间,秋也抽离支撑在典子右腋下的左肩。连向川田说明状况的时间都没有,不发一语,但川田察觉到异常的气氛,立刻掉过头来。典子失去秋也的扶持,身上稍微摇晃了一下。



说时迟、那时快,秋也向前冲上三、四布,高高跃起。跳跃力十分惊人。就像过去在少棒联盟的县大会准决赛,十一局下半,一记应该可以成为再见安打的打击,却让秋也在游击手的位置,以一个漂亮的Fine-Play把对方给接杀了一样。



秋也用左手在空中将那飞来的球——不,罐子接住。换到右手,在身子开始落下的时候,扭转身体使出全力将那东西朝远方扔去。



秋也着地之前,磅的一声,白光充满夜空。



空气好像整个膨胀起来,爆炸声响狂乱地冲撞着鼓膜。秋也的脚边还没来得及落地,整个人就被爆风吹翻,在地上滚了几圈。当然,如果,等手榴弹落地才做反应的话,秋也、典子、川田三人势必得成为绞肉三人组啦。坂持等人虑及手榴弹被用来攻击分校的可能性,减少了些火药装填量,但要伤害人,还是绰绰有余。



秋也立刻抬起头来。发现完全听不见声音,耳朵的状况不太正常。在这无音状态中,秋也看见典子倒在左手边地上。正打算要回过头去看川田时,抬起头来,又看见一个罐子飞过来。



再来一次!我得再来一次!可是,怎么样也不可能来得及。



失去机能的耳朵听见了碰的一声,心里正想着虽然有些小声,但显然是声枪响的时候,几乎在同一时间,空中再次发生爆炸。那声音听起来也小了些。总而言之,这次稍微有点距离,秋也没有被震离原地。紧靠在自己身旁的川田,以高跪姿持着霰弹枪,如同飞靶射击一般,将手榴弹给打了下来,至少也是在爆炸之前将它给轰离开。



秋也快速跑到典子身边,将她抱起。典子的嘴角扭曲着,看起来好像痛苦呻吟着,但是听不见声音。



“七原!趴下!”



川田大幅度挥动左手,同时以右手单手击发霰弹枪。哒哒哒哒哒哒哒。秋也听见另一种枪声,接着面前的麦穗立刻四散飞舞。川田再次开火,这次是连开两枪。秋也仍旧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,将典子拉到区分田地的田埂阴暗处。趴了下来。接着,川田边开枪边滑进秋也身边。又开枪了。听见哒哒哒哒哒哒哒的枪声,眼前田埂的土块被击飞起来,好几颗沙粒还飞进了秋也眼里。



秋也将SIG SAUER抽了出来,自田埂的阴暗处探出头。朝向川田所指的方向,胡乱地扣下扳机。



接着秋也看见了,在对面不到三十公尺处那户民家的水泥围墙裂缝,梳着独特包头发型的头部快速缩了进去。



是桐山和雄(男子六号)。秋也虽然听觉还没有恢复正常,但是那哒哒哒哒哒哒哒的枪声却好像在哪里听见过。那是日下友美子和北野雪子在北方山地的山顶遇害时,远远听见的枪声。当然,不见得只有一个人拥有机枪,不过,近在眼前的桐山,一点警告都没有就企图杀害我们不是吗?而且用的还是手榴弹!



杀害友美子和雪子的是桐山,秋也确信无误。两人遇害的景象再次浮现,秋也的愤怒爆发出来。



“搞什么!那家伙,到底想怎样!”



“不要光是叫,快开枪!”川田把史密斯威森点三八手枪递给秋也。接着便动手装填霰弹枪的子弹。



秋也两手各持一把手枪,朝那面水泥围墙交替扣下扳机(双枪侠耶!真像个笨蛋!)先是史密斯威森点三八,接着连SIG SAUER也耗尽弹药。必须得重新装填子弹不可!



桐山趁着这个空档,快速挺起上半身。手上哒哒哒哒哒哒地喷出火花。当秋也把头缩回来时,桐山自水泥围墙后的阴影处走了出来。



接着换成川田的霰弹枪发出咆哮。桐山的身影,又快速消失。霰弹枪的圆形小弹丸将围墙打出一个缺角来。



秋也自SIG SAUER取下弹匣,由口袋里拿出已装填完毕的弹匣插回握把。接着打开史密斯威森点三八的弹筒,按下弹筒中央的退壳杆,将击发后直径膨胀的弹壳排出。其中一个弹壳碰触到握着枪的右手拇指指腹几乎要被灼伤似的。不过管不了那么多,急忙将川田扔到身旁的点三八口径子弹装填进去,再将枪对准桐山所在的住家方向。



川田又开了一枪。把围墙再打出一个缺角。秋也也用SIG SAUER开了两、三枪。



“典子!不要紧吗?”



秋也大声喊道,身旁的典子回答:“不要紧。”听得见那个声音,秋也心想,代表耳朵已经回复正常了。不过同一时间,眼角扫到典子正伏在地上,将秋也丢下的SIG SAUER空弹匣重新装填九厘米子弹。自游戏开始以来,不管发生过什么事情,都不如眼前这光景叫人感到头晕目眩。像典子这样的女孩子,居然也得要支援战斗行为……



水泥围墙那端突然伸出一只手,手上还握着机枪。再次发出哒哒哒哒的怒吼声。秋也和川田两人都将头缩了回来。



间不容发之际,桐山起身了。一边继续开枪,一边以优雅的动作往前进,快速跑进牵引机的阴暗处。彼此之间的距离缩短了。



川田又开了一枪。侧面朝向这里的牵引机的仪表面板消失了。



“川田!”连续开了两枪后,秋也喊道。



“干吗?”川田一边装填霰弹枪子弹,一边回答。



“一百公尺,你跑几秒?”



川田再开了一枪之后(牵引机的方向灯当场碎成一地)答道:“很慢,十三秒。不过背筋力我就有自信了。问这个做什么?”



突然间,桐山的手臂又从牵引机的阴暗处伸出来,哒哒哒哒地喷出火花。一瞬间可以看见桐山的头部。秋也和川田同时开枪射击,他马上又缩了回去。



“我们只能先退回山上了吧?”秋也连珠炮般地说道:“我可以跑十一秒多。你带典子先走。我来牵制桐山。”



川田瞄了秋也一眼。就这么一个动作,表示川田明白了。



“原来那个地方,七原。我们讨论摇滚乐的地方。”



只留下这么短短一句话,川田将霰弹枪塞给秋也,匍匐向后退了下去,绕到秋也左侧的典子身边。



秋也深吸了一口气,用霰弹枪连续朝牵引机开了三枪。这就是信号,川田和典子站起身来,朝来时的方向跑去。秋也和典子,一瞬间四目交会了一下。



桐山迅速自牵引机的阴暗处现出上半身,秋也又接着用霰弹枪开枪。原本正要瞄准川田和典子的桐山,因此而将头缩了回去。秋也发现霰弹枪的弹药用尽了,于是换持史密斯威森点三八,继续开枪。五发子弹马上就耗尽了。再换成SIG SAUER,继续开枪。没多久滑套就卡在后面,连忙将典子重新装填子弹的预备弹匣上进枪里,接着开枪。不停射击是很重要的。



眼见川田和典子消失在山里面。



SIG SAUER的滑套再一次卡在后面,已经没有预备弹匣,除了重新装填子弹之外别无他法……



就在那一瞬间,桐山在牵引机装有翻土用耙具的前方伸出手臂。哒哒哒哒哒哒哒,INGRAM M10冲锋枪发出怒吼。和刚才一样,桐山又跑了过来。



秋也不再恋战。只握着滑套卡在后面的SIG SAUER(口袋里还有七颗零散的九厘米子弹),翻过身子,拔腿就跑。只要到了由掩蔽物的山里,桐山应该也不容易追得上来。只不过,秋也立刻改变主意,向东跑去。典子和川田要回原来的地方,应该是一路向西走。希望能将桐山尽量引离那两个人。



冲刺力就是生死的关键。至于要问为什么——秋也必须在短时间内尽可能远离桐山。一提到机枪,可以说等同于弹如雨下,是一种近距离绝对打得中的枪械。能和他拉开多少距离,这就是生死的关键。



秋也跑着。B班里脚程最快的他(应该是如此,比三村信史还快个零点一秒,没错,如果桐山他在测体力的时候,没有偷懒放水的话),只有两腿可以依靠了。



再五公尺就能躲进树荫里,秋也心里这么想的瞬间,背后响起哒哒哒哒的枪声。秋也的左侧腹,传来一股遭人狠力痛殴的冲击。



秋也发出呻吟失去了平衡,但没有停下来,继续向前跑。进入成列的高耸林木之间,沿着和缓的斜坡向上跑。又传来哒哒哒哒哒哒的枪声,这次换成左手臂不由自主地向上弹了起来。看来是手肘上面一点中弹了。



即使如此,秋也还是向前跑。就这么一直朝着东边跑去——喂喂,小哥,那里可是禁区哦——于是转向北方。背后又传来哒哒哒哒的枪声。邻近秋也右侧的细树碰一声裂开,好几块如火柴棒大小的木头碎片向上飞溅起来。



又传来哒哒哒哒哒哒的枪声。这次没有打中。不,打中了也说不定,不知道。什么也不知道了。他追上来了,秋也心里只有这个念头。OK,这样至少帮典子和川田争取到了时间。



穿过林木与树丛之间;爬上坡,又跑下坡;秋也不断跑着。已经没有余力去顾虑是否有其他人屏息躲藏在黑暗之中、说不定还会向他攻击的可能性。不知道跑了多久。连朝着哪个方向跑,也不太清楚。总觉得好像有时会听见哒哒哒哒的枪声,但又好像没有听见。没有办法判别。是那爆炸声的后遗症所造成的耳鸣也说不定。总之,还不能够安心。得离他远一点,不跑得远一点不行。



突然间,秋也的脚滑了一下。才知道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跑在丘陵地上,而前面正是一道陡峭的下坡。和大木立道格斗时完全一样,秋也沿着急陡的斜坡滚了下去。



身体在到达坡底的时候咚的弹起来。发现SIG SAUER已经不在手上。秋也接着打算要站起身来……



却发现自己站不起来。是因为失血,意识模糊不清吗?秋也迷迷糊糊地想着。还是……头被打到了吗?



怎么可能?只不过这种程度的伤怎么会站不起来?不可能,我还得要回去与典子和川田会合——我必须要保护典子,因为我和典子约好了,所以我……



身子才撑起一半,秋也摇晃了一下向前倒去。



失去了意识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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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周伸手不见五指,一片漆黑,信史在照进微弱月光的窗边,将手上拿的东西再一次落向地面。那东西撞击到地面时,因为用厚实毛毯折叠铺设在地板上的关系,几乎什么都没有听见。不过却有喀嚓一声,小小的,像是有什么弹开了的声音。同时间,嗡嗡的细微声音开始响起。



信史马上把那东西捡起,将掉落在毛毯旁的小塑胶片插进那东西的一端。声音便停了下来。



“信史,动作快一点啦。”



在旁观看的阿丰说道,信史以手势制止他,重复再作了一次测试。



喀嚓、嗡嗡的声音再次传来。信史捡起来后,声音又停止了。



这下子没问题了吧。不过,如果这东西功能故障的话,那到目前为止所做的一切努力,都将化成泡影。再试个一次吧……



“动作不快一点的话……”



阿丰又催促了一次。信史的表情显得有些不耐烦,但他努力克制不满的情绪,即使心里有些不踏实,还是说“我知道了”然后结束测试。拆除连结电池和测试用小型马达的电线,撕下将马达本体和电池固定在一起的胶带。



信史与阿丰回到“高松北部农会冲木岛办事处”。



那里与分校、港口的渔会同属于岛上的大型建筑物之一,甚至几乎可说是最大的建筑。这个理所当然没有任何亮光、沉陷在黑暗中的空间,大约可以容纳一整个篮球场。四处闲置着牵引机、收割机等农机具。还有一辆用千斤顶举起,拆下轮胎,看似修理中的轻型卡车。其中一个角落堆放了各种大量袋装肥料(基本上,硝酸铵肥料属于危险物品,保管在更里面、而且还上了锁的大型柜子里。锁被信史给破坏了)。板材墙壁高度足足有五公尺,在北侧的室内壁面上设置了一个像是贴在墙上的楼中楼,上面也放了肥料、农药之类的琐碎杂物。信史等人目前所在位置的对面,也就是沿着东侧的壁面,有一个铁制的阶梯倾斜向上延伸,可以通到楼中楼。阶梯的旁边,则是进出用的大型拉门。阶梯的对面,隔着那道拉门,东南侧的一隅用墙壁隔出一个类似办公室的空间,办公室敞开的门的另一侧,可以隐约看见办公桌和传真机之类的轮廓。



要将风筝线自上空越过分校所在的G=7区,耗费了相当大的工夫。首先是在那块岩石后面的高耸树木顶梢绑住线的一头;再来就是拿着线的另一端在林木之间穿梭千斤;上空的风势似乎相当强劲,垃圾袋做成的气球并没有顺利跟在身后。事实上,信史大概不下十次,必须爬到树上解开被勾住的风筝线。再加上身处黑暗中,不知敌人藏身何处;又得注意阿丰的状况。执行这样的作业,让信史非常疲惫。



总之,整整花了三个小时,好不容易将整条线架设完成。正想松口气的时候,却在非常近的地方传来激烈的枪战声。时间是十一点过后。好像还听见爆炸的声音。然而信史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管那件事,便一路急忙赶回农会。到达农会之前,枪声就停息了下来。



信史接下来总算才开始要制作雷管的导电装置,这也比预期更花时间。毕竟一方面没有充足的工具,另一方面这又是非常讲究微妙平衡感的装置。必须要能反应冲撞分校时的冲击力,导通电流;可是又不能在“缆车”途中——例如滑车在通过绳索的结绳处时,产生震动而启动开关。过于灵敏的话,也很伤脑筋。



不过,这个问题最后还是找到解决之道:先用马达(自电须刀上拆下来的)代替雷管进行连接测试,而测试开始后不久,也就是刚才,便听见了午夜零点的广播。死者只有信史在游戏开始后不久遇见的清水比吕乃(女子十号)一人,信史心想不知道这和十一点过后那场激烈的枪战有无关系,但是坂持宣布了另一个更加重要的事,至少对信史和阿丰两人来说是如此。那就是,信史两人用来俯瞰分校的那块岩石所在的F=7区,自凌晨一点起开始列入禁区范围。



也难怪阿丰会如此着急。一旦无法进入那个区域,先前计画的一切都将成为泡影。完完全全,出局。就好像一步一步慎重地行棋,差一步就可以把对手将军时,棋盘上下一步要走的地方竟然突然出现地雷。这种蠢到家的事情无论如何得要避免。



信史很快打开附在小刀上的小圆筒,取出电雷管。在黑暗中,将这两个闪烁着暗沉金属光泽的零件组合起来;剥开自终端部延伸出来的电线塑胶外皮。接着,先将用来当做导电装置开关的发条式小塑胶片以胶带固定住,再把雷管电线的一端,与导电装置延伸出来的一根电线捻在一起。一胶带缠绕几圈,确保绝对不会松脱。下一步,取下照相机闪光灯中一部分可供利用的电容器回路基板,固定在电池盒旁边的既定位置。为了确实引爆雷管,必须要有高压大容量的电流。这个也把电线仔细连接起来。最后只留下一根雷管导线,等到了山上再行连接,以免误爆。只先把外层塑胶剥除,将前端用胶带贴在电池侧面。



“好了。”



信史说完后站起身来,将完成的引爆装置收进口袋。



“动作快,去准备。”



阿丰点头。信史为求慎重起见,将尖嘴钳和预备用的电线也一并放进背包,把分成几堆的大批绳索扛上肩头。脚边放着汽油与硝酸铵肥料混合后,装满一整桶的汽油桶。为了补充氧气,促进反应,还将封入空气的气泡纸折叠起来塞在里头。注入口暂时先以盖子封住,另外准备了一个用来固定雷管的橡胶封盖,以塑胶绳悬挂在把手上。



接着,看看手表。零点九分。时间还很充裕。



OK。由于就要迎接即将来临的重要时刻,他充满斗志,身体微微发抖。信史心想:虽然一路走来发生了许多事,现在材料总算全都备齐了。他把准备好的绳索全接起来;一端固定于H=7区的树干上,那是还在对面那座山上时,心里就已选定的目标。接着将风筝线绑在绳索的另一端,目前他用石头压在风筝线上,不让它乱动。然后他把绳索解开放在原地,迂回绕过分校,再到靠近山侧的F=7区去。拿起绑在树梢上的风筝线,一口气将线收回来。绳索会从对面跟着线一起拉过来,然后将装了引爆装置的汽油桶当成吊篮吊上滑车,穿过绳索。这时将绳索一鼓作气拉紧,让它横越分校上空,再固定在树干上。这么一来,就剩下Let’s Party啦。Have Fun!Yeah,We Gonna Make it!



只要能够破坏分校电脑的电源系统或是配线的一部分,让他们怀疑系统出了问题;不,以这个火药量来看,就连电脑本身……不对,恐怕威力不止如此,分校有一半都会被炸毁。在目睹这一切发生之后,就可以拿出轮胎内胎做成的游泳圈逃走——那早在事前便藏在F=7区的岩石后方,并依预定计画从岛的西侧逃到海上,再利用无线电发出假造的求救信号来搅乱政府。如果一切顺利,不到三十分就可以到达临近的丰岛,接下来就改乘船(如果是小型游艇的话,我倒是有过驾驶经验。真该感谢叔叔的遗德)。然后,应该是,朝冈山方向逃走,只要找一个不显眼的海湾将船靠岸,之后就是我们的天下了。不管是跳上乡间的货物列车,或是强征路过的车辆……毕竟我们手上可是有枪的。劫车大盗。太帅了!



信史想到这里,低头看了一下插在裤带前的贝瑞塔M92F型手枪。改造无线电的误导作战应该会奏效。不过,考虑到万一还是在海上被搜寻到的情形,为了以防万一,信史将几瓶装入特制的硝酸铵和汽油的可乐瓶,旋紧盖子放进背包。只不过没有引爆装置,基本上这也只是“容易燃烧的火焰瓶”罢了。如果情况不妙,可能会被对方发现时,为求制敌先机,即便是在水底也好,先想办法靠近敌船,由我们这方主动攀上船战斗,才是最上策。一切顺利的话,说不定还能弄到些武器,迫使船只听命行事,这么一来就能顺利逃走。只是,要想这么做,精确的射击技术几乎是必要的条件。



不由得有些在意。带着这把贝瑞塔手枪在岛上东奔西跑了一整天,现在想想连一枪都还没有开过。再说,就算是叔叔,也没有枪械,自然无从教我怎么射击。



然而,信史摇摇头。“第三之男”三村信史。没问题啦。当年手里第一次拿到沉重的篮球,站在罚球线上投篮的时候,球不也漂亮地穿过篮框得分了吗?



“信史。”



听见阿丰喊自己,信史把头抬了起来。



“准备好了吗?”



“那个……”



阿丰语带为难,接着,拿出小本子慌张地写着。



信史在窗边明亮的月光下看他写的内容:「滑车不见了。」



猛地看向阿丰。信史脸上的表情大概很可怕吧,阿丰的身体向后缩了一下。



有一半分量的绳索和滑车,应该是要由阿丰搬运。基本上,在水井上取下滑车之后,一直都是由阿丰负责保管。一定是拿到这里之后不知道放在何处了。



信史再次放下肩膀上的绳索和背包。膝盖跪在地上,仔细看着四周找了起来。阿丰也跟着这么做。



两人在牵引机四周、工作台底下的暗处摸索寻找,但没有找着。信史站起身来,看了看手表,指针已经过了零点十分,就快要到十五分了。



于是,信史自背包里拿出政府配发的手电筒。用手围着灯泡,打开开关。



即使已经尽量小心不让光线外泄,但这个号称是农会的仓库,还是啪一下子盈满了昏黄的光亮。阿丰狼狈的表情就在眼前。然后,信史的目光越过他的肩膀,马上就找到了滑车。就放在桌子的另一边、附近什么都没有的靠墙角地上。正好在窗外的月光无法照射到阴暗处。距离阿丰放背包的地方,甚至还不到一公尺远。



信史向阿丰使了个眼色,旋即把手电筒关上。阿丰急忙将滑车捡起来。



“对不起,信史。”



阿丰很抱歉地说道。信史苦笑了一下。



“喂!拜托你啦,阿丰。”



接下来,再将背包和绳索扛上肩,拿起汽油桶。信史虽然对体力有自信,但这两样东西还是有些沉重。绳索在半途就会逐渐减轻重量,但是这足足二十公尺的汽油桶,必须得一路搬上山才行。而且还得快。



阿丰也扛起绳索(由于数量惊人,看起来简直就像是背着甲壳的乌龟似的。关于这点,信史也好不到哪里去),两人朝向建筑物东侧的拉门走去。拉门开了一道十公分左右的细缝,苍白的月光由该处射进一条细长的带状光线。



“对不起,信史。”



阿丰又说了一次。



“没关系,别在意。不过,接下来你可得好好加油。”



信史把汽油桶换到左手,右手在铁制沉重的拉门上一拉,打开门。苍白月光的带状光线一下子扩大了起来。



建筑物外头是一个宽敞、未铺整的停车场。入口在右手边,这个农会面朝一条小路,在停车场入口处附近,停了一台小货车。横贯整座岛的东西向道路停车场的另一头,还要稍微往南走一点。



拉门的正面,也就是停车场的东侧紧临着一片田地,其中还点缀着几户人家。再过去就进到了村落,虽然夜间的视线不佳,但还是可以看得出那里有住宅聚集。



朝向左边看去,农会建地的最里面有一个小小的仓库;再过去,地势稍高处,可以看见那所被山丘包围住的分校。眼前一栋两层楼建筑旁边长了几棵树,其中一棵特别高耸的,就是预定用来绑住绳索的树木。信史和阿丰由山上拉下来的风筝线,就固定在那棵树左侧的田地灌溉水道旁。也就是说:风筝线穿过分校的旁边,一直线连结到山腰处的岩石那里。实际上,总长度超过三百公尺以上。



我还真佩服自己想得出这个办法。那条风筝线,是不是真的能平安无事将绳索拉上山去呢?



信史叹了口气,思考一会儿过后,开口说话。就算被窃听也无所谓吧。



“阿丰。”



位在左手边的阿丰,抬头看着信史。“什么事?”



“我们很可能会死在这里。你心里做好准备了吗?”



阿丰沉默了一会儿,接着马上回答:



“嗯,我已经做好准备了。”



“OK。”



信史重新握好汽油桶的握把,笑了。



不过,当他的视线一角掠过某样东西时,脸上的笑容顿时冰冻了起来。



停车场的东侧,地势低了一截的田地里,冒出了一颗人头。



“阿丰!”



信史话才出口,便拉着阿丰的手臂,朝向刚走出来的农会拉门跑去。阿丰因为抱着沉重的绳索,身子晃了一下,不过还是由后跟上。在拉门的阴暗处压低姿势藏身的同时,信史已经把枪拔出来瞄准那道人影。



那人影喊道:“别、别开枪!三村!不要对我开枪!是我!饭岛!”



于是信史才发现那人影原来是饭岛敬太(男子二号)。饭岛敬太在班上算是和信史与阿丰交情比较好的同学(哎,谁叫我们打一年级起就一直编在同一个班级呢),但此时占据信史内心的情绪,却不是同伴增加的安心感,反倒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。信史发现,事到如今,自己实在不乐见有其他人加入成为同伴。可恶,为什么偏偏挑在这个节骨眼上?



“是饭岛,信史。是饭岛耶!”



听见阿丰在后面兴奋地大声嚷嚷,信史觉得他真是有点状况外。



敬太轻轻起身,爬上农会周边的建地。左手提着背包,而右手握着一把像是菜刀的东西。战战兢兢地说道:“我看到有光……”



信史咬了咬牙,那应该是为了寻找滑车,点亮手电筒后马上关掉时所发出的亮光。信史很后悔,只因一时心急,居然制造出亮光,一点也不像自己的作风。



敬太接着说了:“然后,我到了这里,才知道原来是你们。你们在做什么?肩膀上扛的是什么东西?是绳索吗?也让我加入你们吧。”



有人正在窃听呢,阿丰皱起眉头看着信史。他的眼睛,似乎稍微瞪大了些。因为他发现,信史并没有将枪口放下。



“信史……信史,你怎么了?”